土地变股票牢不牢靠？ ―关注城市化进程中的苏州农民

　 说起2001年拿出3万元入股的事，钱瑞宝既感慨又开心：那时家里钱不多，心里又没底，硬着头皮试一试，现在3万元股本金滚动到了5万元，还有分红。钱瑞宝是昆山市陆家镇神童泾村会计，神童富民合作社首批25个股东之一。时至今日，她和记者一再强调一句话：当时是有风险的。

　 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对离开土地的农民来说，生存是最要紧的事，田没有了，吃什么，靠什么赚钱？离开土地的农民在探索，苏州各级政府也在探索。

　 把集体资产转化成股份，把土地使用权变成股份，拿出不多的积蓄去投资入股，一个又一个农民家里多起来的一张张股权证从一个侧面勾画出农民权益回归的实践。最终，苏州农民和苏州各级政府的实践探索实现了农村城市化进程中质态的飞跃。"持股进城，按股分红”成为21世纪初苏州农民变市民过程中极具历史意义的珍贵镜头。

                        比土地厂房更牢靠的产权形式是什么？

　 造房子，讨娘子，养儿子；儿子造房子，讨娘子养儿子……这是在农村流传得很广的顺口溜。这里面的每一个"子”都体现了产权形式的转换和承续。随着工业化城市化的推进，农民原有的生产资料逐渐转化成了工厂及城市的各种设施，农民原有的相当一部分权益也在这种转化中异化、虚化或流失，如土地使用权的价值变化，集体积累中本来属于农民所有的那部分收益等。农民要生存，农民要生活得更好，怎么办？中央关于完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决定，为我们点亮了一盏明灯：让产权明晰起来，用股份制的形式让产权在流动变化中保值增值，使本来属于农民的权益牢靠地掌握在农民手中。

　 吴中区木渎镇金星村成为全苏州第一个社区股份合作制的试点：把农民日积月累形成的集体资产作价量化到个人，以股份的形式还给农民，农民成了这些资产实实在在的主人，农民的历史贡献变成了口袋中看得见摸得着的票子，这就是社区股份合作社。2001年9月，金星村将评估出的4295万元村集体经营性资产折股量化给村民，500多农民成了股民，每年每股分红近千元。到去年底，苏州全市已组建社区股份合作社54个，5．21万农民拥有了股权，年人均分红650元。

　 吴中区胥口镇在苏州市农村土地股份合作制上跨出了第一步：土地作为农民最基本的生存和生产资料，在工业化城市化进程中，其价值变化却是最大的,在纯农业生产要素阶段，一亩土地的年收益不过上千元；而一旦转为建设用地后，一次转让费甚至可以养活农民一辈子。用按份折股方式明确农民对土地在各种形态下的权属和收益关系，这就是土地股份合作社。2002年初，胥口镇将全镇农民的1360亩土地承包经营权作价入股，进行非农开发，收益按照股份分配，分保底红利和浮动红利两部分，其中保底红利每年每股不低于500元。到去年底，全市已拥有54家土地股份合作社，入社农户1．6万户，入社承包土地面积2．16万亩，年亩均分红670元。

                           农民变股民要真正姓"股”

　 土地厂房变股票，只是实现了产权从实物向货币的转化，并不意味着财富的增长，资本必须在运动中才能增值。当钱瑞宝等农民冒着风险拿出自己并不多的积蓄组织"富民合作社”的时候，苏州农民以现代公司制重新配置生产要素的实践又跨出新的第一步。

　 2001年7月，钱瑞宝所在的神童泾村决定，投入250万元，在村里9亩留用地上建造2700多平方米标准厂房出租。村干部把章程送到每家农民家里，动员村民出资入股，每股10万元，但热脸碰到了冷面孔，农民不感兴趣。于是只能村干部带头，钱瑞宝拿出了3万元。谁知，厂房还没造好，就拿到了台资企业京都电梯配件有限公司的2年租金，资金回报率高达15％。3万元2年左右就变成了5万元，去年还拿到500元红利，今年估计有5000元红利。村民眼热了，心动了，2003年神童富民合作社的股民一下增加到50人。现在，村里人人都想入股，甚至一些外来户也拿着钱来要入股。

　 相比之下，社区股份合作社股民就当得有些"初级”了。社区股份是原有集体资产的量化，农民不用自己拿出钱就有了股份，村干部称之为"配送股”、"原始股”。钱瑞宝拿出了肉里钱，因此对合作社的经营、收益状况非常关心。而社区股份合作社股民对经营的参与感就没有这么强了。这些原来"看得见、摸不着、用不到”的集体财产，现在突然以股权证的形式进了家门，很多农民还没有把它们看作是自己立身之本的一部分，对于如何使其增值就更不太关心了。徐小华是长桥镇龙西社区股份合作社的一个股民，家里5口人，共有2股股份。目前，他已拿到一个季度共720元的分红。这笔钱，徐小华认为完全是意外收入，"有，当然是好，没有也不会急吼吼”。采访中，记者强烈感受到，如何彻底革除社区股份合作社"干部经济”的尾巴，应是下一步促进农民增收的关注重点。

　 如何让社区股份合作社股民成为真正意义上的股民？长桥镇党委书记张炳华说，以社区股份合作社为载体，推行现金增扩股是突破方向，一方面使合作社具有较强的发展后劲，更重要的是把分散在农民手里的现金从存银行转为股份投入，每年保证不低于6％的投资回报，以此保证农民持续增收。张炳华还说，现金入股一定要遵循"入股自愿、

　 退股自由”的原则。徐小华所在的龙西社区书记范安林也说，接下来将鼓励农民现金入股，共同来经营总投入达8000多万元的综合服务业。

                             农民当了股民还怕什么？

　 记者问徐小华，当上了股民并拿到了分红，还怕什么？徐小华稍加沉默后说，最怕的是有一天股份没有了，红利越来越少甚至没有了，更怕政策会变。

　 徐小华的害怕和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社区股份合作社作为一个新生事物，还有不完善的地方。比如，股权的所有权和分配权分离的问题。折股量化到人的集体资产，个人只拥有红利分配权，所有权归股份合作社所有，个人取得的股权不得继承、转让，不得买卖、抵押，更不能在等钱急用的时候退股提现。同时集体股和股金金额仍占到全市社区股份合作社总数的23．9％和23．6％。目前集体资产还仅是部分量化到个人，而且这部分也受到条规的限制，并未真正意义上变成农民的资产。

　 省委常委、市委书记王珉在今年农村工作会议上特别强调，社区股份合作社一定要实现"三个转变”，即社区型向企业型转变，传统农村经济管理组织向现代企业制度转变，封闭型向开放型转变。

　 专家更是一针见血地指出社区股份合作社经营上的"软肋”：合作社的收益绝大部分靠新、旧厂房、打工楼出租，形式十分单一，一旦有风吹草动，就会入不敷出。工业向小区集聚是大趋势，对一些城中村来说，"财路断绝”已经到了眼门前，相城区元和镇明确今后一只工业项目也不进了。在这种情况下，注重提升产业档次、调整经营结构，已成为社区股份合作社面临的新抉择。记者了解到，一些城中村已经逐步由服务二产向服务三产转移，如龙西村逐步把标准厂房改建成门面房，由于靠近城市，这些门面房十分抢手，收益比厂房出租高30％以上。

　 另外，在社区股份合作社全面推开的同时，苏州大规模的镇村撤并也在进行。合并的村中，有穷有富，组建社区股份合作社又碰到了一个老问题：集体资产如何才能避免"平调”。昆山市陆家镇副镇长邹文元说，有的村组建富民合作社，特别是一些纯农村，目前条件还不成熟，镇里准备成立富民合作总社，打破行政村的界限，让手里有点钱的村民都来参与投资经营，入股的钱向下没有门槛，向上要封顶，最多5万，避免富民合作社变成富人合作社，纯农村也能发挥其土地资源优势并获得发展。

　   编辑点评:农民持股还要适应公司制

　  农村的土地厂房等生产要素，在城市化进程中变成股票，这是一大进步。股份制的最大优点就是让各种资本从实物形态走向货币形态，从而使权属更明晰、分配更公平。但从苏州农村的现实看，要真正实现这一点，正如王珉同志所要求的，还要努力做到"社区型向企业型转变，传统农村经济管理组织向现代企业制度转变，封闭型向开放型转变”三大转变。